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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牧难以割舍的六朝情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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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时间:2023/4/11 13:21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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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像一个人到了垂暮之年便喜欢怀旧一样,一个王朝到了垂暮之年便喜欢咏史。从这一意义上说,咏史诗在晚唐诗坛的大量涌现,并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。

早在中唐时期的刘禹锡,就以其敏锐的*治嗅觉闻到了唐王朝的衰落气息,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咏史诗。“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。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(《乌衣巷》)“山围故国周遭在,潮打空城寂寞回。淮水东边旧时月,夜深还过女墙来。”(《石头城》)这些诗从诗境和题旨上为后人开辟了道路。

晚唐以降,咏史诗蔚然成风,除最为 的杜牧外,李商隐、许浑、李群玉、刘沧、皮日休、韩偓等人也都悉心咏史,各有千秋。如同身逢文治武功盛况空前的初、盛唐文人几乎无人不或多或少写下几首班马萧萧、旌旗猎猎的“边塞诗”一样,晚唐文人面对风雨飘摇、日之将西的危难时局,也无不或多或少地写下几首怀古咏史之作。

晚唐的咏史诸家,既是忧国忧民、宏图欲展的志士,又是才能卓越、苦心为诗的诗人。当现实生活以其冰冷的铁拳残酷地敲碎了其*治理想后,他们就逃避到幻想的诗的王国寻求安慰,借助艺术的力量获取生命的支撑。

诗人既可以思接千载、凝古今于一瞬,又能够视通万里、撮万物于笔端,最终将复杂的情思寄托于诗歌的审美意象之下。他们往往能借古喻今、发人深省,同时又避免简单的影射、生硬的比附,使诗歌得以深文隐蕴、余味曲包,给人以丰富而又悠长的审美感受。

在这里,我们不妨先看一看杜牧的绝句《江南春》:

千里莺啼绿映红,水村山郭酒旗风。

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。

咏春者代不乏人,李贺有“春水初生乳燕飞,*蜂小尾扑花归”;白居易有“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”;韩愈则有“天街小雨润如酥,草色遥看近却无”……无不于美丽如画的春景描摹中表达对春天的喜爱和生命的礼赞。杜牧却能独出一格,在景色的描摹之中巧妙地渗入史实的感慨,不仅清新流利,而且寓意深远。

据《南史·郭祖深传》载:“都下佛寺,五百余所,穷极宏丽。僧尼十余万,资产丰沃。所在郡县,不可胜言。”可见,诗人的描写是有史实根据的。可如今,这些耗费巨资修建起来以为封建帝王礼佛祈福的寺院其意义何在呢?

尽管它们依然在风烟雨雾中矗立着,但那些陆续修建佛寺的宋、齐、梁、陈诸朝却一个接一个地覆灭了。表面上看,诗人意在怀古,其实,怀古的目的乃在于伤今。

中唐以来,佛教大盛,在会昌灭佛之前,全国有佛寺四万余所,僧尼四十万余人,已成为一个庞大的食利阶层。而继承武宗帝位的唐宣宗又反对武宗的灭佛措施,重新兴建佛寺、招募僧尼,给国家带来更加深重的危害,有识之士无不为之扼腕叹息。

不过,诗人的感慨并不是用一两句话所能够穷尽的,在这幅烟雨空濛的画面之下包含着更多朦胧而又难以言明的情思:既有对南朝覆灭于顷刻的伤悼,也有对其穷奢极侈、昏聩无能的谴责;既有对当朝君王佞佛的不满,也有对唐王朝前景的担忧。同时,也许还包含着诗人更为深刻、更为隐约的情绪:一种物是人非的历史沧桑之感。

杜牧的另一首咏史诗《泊秦淮》被清人沈德潜推为唐人七绝的“压卷之作”:

烟笼寒水月笼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。

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

与《江南春》相比,这一首诗的境界似乎更为朦胧凄迷,意旨更为沉婉曲折,情思也更为丰厚、悠长。

时值深秋,夜幕已临,诗人泊舟秦淮河畔的酒家附近。凄清寒冷的河面上弥漫着如烟似雾的水汽,两岸的沙滩也笼罩在迷离苍茫的月色之中。就在这种空虚朦胧之中,酒楼上依稀传来歌舞喧闹之声,那是对岸的歌女正在有滋有味地唱着前朝的名曲《后庭花》。

《后庭花》是《玉树后庭花》的简称。此曲为陈后主所作,凄艳哀婉,闻之令人黯然神伤。表面看来,诗人似在谴责不知亡国之恨的歌女还在无休止地唱着靡靡之音,实则寄予了更多的人生感慨。

商女固然不知亡国之恨,可那些饱读诗书、厚食俸禄的帝王将相难道不知从历史的兴亡中汲取教训吗?诗人自我固然知道以史为鉴,也想挽狂澜于既倒,无奈人微言轻、势单力孤,能有什么办法呢?

从某种程度上讲,晚唐诗歌的味外之旨,象外之致,就是经佛、道两家广阔的宇宙意识冲淡、提升、冷却了的儒家情感。如将其与《春江花月夜》式的初唐诗歌加以比较的话,真有恍若隔世之感。

由于东吴、东晋、宋、齐、梁、陈转瞬即逝的朝代变更最能体现历史的教训,也最能体现人生的幻灭感,因而为晚唐五代的咏史诗人所瞩目,以至于形成了一种剪不断、理还乱的“六朝情结”:

六朝文物草连空,天澹云闲今古同。

鸟去鸟来山色里,人歌人哭水声中。

深秋帘幕千家雨,落日楼台一笛风。

惆怅无因见范蠡,参差烟树五湖东。

(杜牧《题宣州开元寺水阁,阁下宛溪,夹溪居人》)

六代兴衰曾此地,西风露泣白蘋花。

烟波浩渺空亡国,杨柳萧条有几家。

楚塞秋光晴入树,浙江残雨晚生霞。

凄凉处处渔樵路,鸟去人归山影斜。

(刘沧《经过建业》)

野花*叶旧吴宫,六代豪华烛散风。

龙虎势衰佳气歇,凤皇名在故台空。

市朝迁变秋芜绿,坟冢高低落照红。

霸业鼎图人去尽,独来惆怅水云中。

(李群玉《秣陵怀古》)

江雨霏霏江草齐,六朝如梦鸟空啼。

无情最是台城柳,依旧烟笼十里堤。

(韦庄《台城》)

北湖南埭水漫漫,一片降旗百尺竿。

三百年间同晓梦,钟山何处有龙盘?

(李商隐《咏史》)

然而,同样是咏史之作,同样是表达物是人非的沧桑感,盛唐诗人与晚唐诗人却有着很大的差别。

李白也写过金陵怀古诗,其“苍苍金陵月,空悬帝王州”(《月夜金陵怀古》)的文句,其“空余后湖月,波上对江州”(《金陵三首》其一)的景致虽然也包含着迷茫和感叹,但在全诗中,我们感到更多的是一种挥斥方遒的理想主义信念,一种努力外拓,建功立业的乐观主义精神。

盛唐诗人的意志与情感是指向外部世界的,甚至于连他们的感叹都充满了力量,激人向上。晚唐诗人则不同了,外部世界的点点滴滴都可能触发他们诸种不同的人生感受,但他们又无法改造和征服这个世界。他们不再是外拓,而是静守,不再是批判,而是伤悼。

作为艺术家,晚唐诗人虽不及李白潇洒豪迈,却有李白所不具备的敏感和多情。深秋帘幕,落日楼台,鸟来鸟去,人歌人哭,西风泣露,杨柳萧条,楚塞秋光,霏霏江草,梦鸟空啼,一片降旗,百年同梦……它们既是历史的场景,又是现实的心境。在这些意境朦胧、意旨含蓄的诗句中,我们时时可以通过一些微妙的象征来体验诗人迷离惆怅的情绪。

晚唐咏史诗的内容是广泛的,诗人们不但擅长于从六朝吸取素材,而且往往能从逝去不远的本朝史实中择题入诗,寄托复杂的人生感慨。

杜牧的《过勤*楼》一诗就十分典型:“千秋佳节名空在,承露丝囊世已无。唯有紫苔偏称意,年年因雨上金铺。”诗中的“勤*楼”乃是当年唐玄宗处理朝*的地方,现在却紫苔丛生,荒凉之极。这景象象征着唐王朝的没落,也暗含了诗人悲凄、无奈、失落、留恋等复杂的人生感慨。

唐玄宗为*前期曾一度使王朝走向封建社会的顶峰,这一不可重现的历史阶段往往成为后世文人建功立业、济世安邦的 理想。对此,不少诗人都怀有向往与留恋的情绪。在当时的情况下,这种向往和留恋并非无病呻吟。

历史是一面镜子,如果人们不从这面镜子中反观自身,必将有重蹈覆辙之苦:“故都遥想草萋萋,上帝深疑亦自迷。塞雁已侵池籞宿,宫鸦犹恋女墙啼。天涯烈士空垂涕,地下强*必噬脐。掩鼻计成终不觉,冯驩无路学鸣鸡。”韩偓笔下的“故都”已不再是六朝时代的金陵了。

天祐元年(),宣武节度使朱温控制了朝廷,为了实现其夺权的野心,强迫唐昭宗由长安迁都洛阳。同年八月,弑昭宗,立哀帝。自此,“山河千里国,城阙九重门”的长安已沦为“故都”,而唐王朝的气数也只剩下三年了。

晚唐咏史诗无一例外地表现出哀婉幽怨、反躬自悼的忧伤情绪,这一方面是优美理想重抒情写意的表现,另一方面乃是社会与时代走向没落的必然哀响。初盛唐诗歌所具有的乐观向上、气势开张的情怀,已被低沉颓废、纤柔脆弱的心绪所代替。

如果说,中唐文人虽身处逆境,仍有一线光明给他们以温暖和鼓励的话,晚唐诗人则是连这 的微光也看不到了。“细推今古事堪愁,贵贱同归土一邱。汉武玉堂人岂在?石家金谷水空流!光阴自旦还将暮,草木从春又到秋。闲事与时俱不了,且将身暂醉乡游。”(薛逢《悼古》)“春日在天涯,天涯日又斜。莺啼如有泪,为湿 花。”(李商隐《天涯》)

时代的困窘在诗人心头留下痛苦而绝望的印痕,不可避免地使晚唐咏史诗染上悲哀的色调和伤悼情绪。它们仿佛是一支支挽歌,为走上覆灭之路的唐王朝送行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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